电梯门滑开。

叶尘紧随白听雪，踏入走廊。

这里是泉江电视台新闻部的专属楼层。

与楼下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不同，这里安静的有些过分。

长廊笔直延展。

两侧演播室一间挨着一间。

“沉姐今天心情不好。”

白听雪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淅：“你别跟她对着来。”

叶尘应了声表示回应。

两人一前一后，最终停在了标有‘第七新闻组专属演播室’的门前。

白听雪深吸一口气，推开了厚重的隔音门。

与走廊的昏暗不同，室内灯火通明。

演播室面积不大。

一块单向玻璃将其分隔开来。

他们此时身处的是外侧的导播间。

几十台监控屏在墙面铺开。

以不同角度捕捉着玻璃墙内侧采访间的画面。

在角落处的墙面空隙，则挂着台红色听筒电话。

更有着弧形铺开的控制台立于监控屏与玻璃墙中央。

此时，室内三道身影将视线齐齐投来。

“顾风！你怎么现在才来？！”一名穿着黑色职业套裙的女子将视线从墙上的监控屏移开，不满的望向叶尘。

她的工作牌显示为……七组导播，沉瑶。

“路上堵车。”叶尘又将之前用过的借口重复了一遍。

“这种时候你还敢坐车？”

沉瑶‘哼’了一声，又重新望向监控屏：“也对，江寒带的人，也跟他一样没脑子。”

白听雪闻言脊背一僵。

不过随即放松下来，低头沉默片刻。

转身推开了连接外侧与内侧的隔音门。

叶尘的目光跟着她，落在了隔音门上挂着的一张a4纸上。

【第七演播室工作守则】

“1请务必确保身体处在灯光之下”

“2采访开始后，记者必须全程注视受访者的眼睛，不论看到了什么都不可以移开”

“3镜头必须时刻对准受访者的面部，不得拍摄其他任何部位，尤其是脚下”

“4助理的视线不能离开受访者”

“5导播必须时刻监听所有音视频，若听到或看到除记者与受访者外的第三者，请立即切断所有信号”

“6单次采访时间严格限制在三十分钟内”

“7若导播间的电话来电显示为‘兔先生’，请立即挂断电话，并前往9层制作部”

“8午夜十二点后，请无视演播室的电话铃声”

“9若发生无法解决的突发事件，请连接数制作部”

叶尘对这个世界愈发感觉趣味了。

怎么不管到了哪里……都能见到这些奇奇怪怪的规则。

“时间要到了，大家准备！”沉瑶看了眼手表，转身下令道。

白听雪此时已在采访间坐好。

她拿着小镜子整理了一下妆容，平时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强行挤出一点笑意。

一名戴着厚厚圆形镜片的小姑娘戴上耳机，局促的坐在叶尘身后。

她是负责信号传输与设备管理的场务林雯。

另一名身材精瘦的年轻人坐在林雯对面。

他是负责调整摄象头角度的摄象师张俊。

就在此时。

演播室的门被再次推开。

林雯与张俊浑身一颤。

头放的更低了。

一名身着着校服的男孩，低头走了进来。

叶尘随意打量了一番。

他看上去约莫十七八岁，身材瘦弱。

“受访者已入场。”

沉瑶的声音通过耳麦传达给白听雪：“听雪，准备好。”

男孩默默走进采访间。

在白听雪对面的沙发上坐下。

叶尘立于玻璃墙后，将他的身影尽收眼底。

他也因此注意到，男孩坐下时，白听雪握着话筒的手，几不可查的颤斗了一下。

“采访开始。”沉瑶一声令下。

“同学你好，欢迎来到我们的节目。”

白听雪刚一开口，声音还带着几分颤斗，不过很快便趋于平稳：“根据我们的了解，你是泉江一中的学生，对吗？”

男孩沉默的点了点头。

“泉江一中？”

一直观察着音视频传输的林雯忽然小声嘀咕了一句：“这地方今年好象已经出了五起学生自杀案了吧……。”

张俊紧张的对着她摇头。

林雯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，脸色苍白的止住了话头。

而采访间内的男孩似乎也听到了什么，头部朝着玻璃墙的方向倾斜了几分。

不过很快，他又将视线收回。

仍然继续与白听雪的对视着。

叶尘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一幕。

在他的视野里，男孩的周身缭绕着一层淡淡的雾气。

与笼罩镜湖的浓雾似乎有些相似。

不过接下来的采访并未发生什么意外。

白听雪的问题从‘你在学校的成绩怎么样？’到‘平时的课业压力重不重？’再到‘和老师同学们的关系好不好？’。

男孩的回答则很简洁，大多是‘还好’、‘还行’、‘可以’。
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。

林雯与张俊的表情也越来越放松。

“只剩下最后两个问题了。”沉瑶似乎也有些如释重负。

白听雪此时却表情严肃。

她咬紧嘴唇，沉默了好几秒，才开口道：

“……对于网络上载言，之前几起自杀事件的死者，都曾遭受过严重的校园霸凌，作为……作为当事人……对此，你怎么看？”

话音落下的瞬间。

滋啦——

演播室顶棚的聚光灯猛烈闪铄了几下。

“怎么回事！”

沉瑶脸色大变，厉声喝道：“林雯！”

“沉，沉姐，不是设备的问题。”

林雯已然被变化吓的冷汗直流，双手不断敲击着键盘，试图找到受损的设备，可却一无所获。

沉瑶神色大变。

而在采访间内。

男孩张了张嘴。

他似乎想说什么，却又似乎有所顾忌。

而灯光在闪铄了几秒后，又恢复了稳定。

林雯擦着汗，趴在桌子上，长长松了一口气。

“……传言都是假的。”

又过了差不多一分钟，男孩开口了：“我……没有受到霸凌。”

“好的……”

白听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：“那接下来，还有最后一个问题……”

她紧紧盯着男孩的眼睛，看着那双毫无感情的漆黑瞳孔：“你们……是自杀的吗？”

沉瑶猛然转过身，看向玻璃墙。

张俊与林雯面色‘刷’的一下变得惨白。

同时。

演播室内灯光熄灭。

众人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。

“怎么回事？！”

“快！快去检查备用电源！”

“啊——！好疼！沉姐……我好疼啊！”

黑暗中，响起了林雯呼救声。

初时急促慌乱，继而痛苦哀嚎，最后声音越来越微弱，缓缓融入寂静黑暗之中。

过程中，叶尘只感身后温度骤然下降。

他刚准备有所动作。

灯光却陡然再次亮起。

“啊——！！！”

张俊的尖叫随即传来。

叶尘的目光没有移开采访间。

玻璃的另一侧，男孩依旧的坐在沙发上。

白听雪也还坐在他对面。

只是脸上血色淡了许多，嘴唇轻微颤斗。

叶尘的视线微动。

通过玻璃的反射，看到了身后的场景。

林雯的座位上空无一人。

地上，多了一滩血迹。

一副圆框眼镜，以及一张工作证，正静静散落在血泊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