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渡鸦号”刚驶进雾区,林夏就发现船舷上新刷上的粉色油痕在发烫。那道被她随手抹出来的痕迹,居然正顺着木纹往上爬,像条小小的蚯蚓,在雾里泛着微光。
她忽地想起王婶烙饼时,锅沿也沾着这种粉色的油星子,当时只当是樱花粉没拌匀,此刻才明白过来,那是用共生体汁液调的“雾引”,专在雾里显形。
“你看这条线。”林夏拽了拽陈默的袖子,后腰的伤让他站不了太久,正靠着桅杆在歇气:“象不像海图上的虚线?”果然,粉色油痕弯弯曲曲的走向,和三花猫叼来的海图上的航线重合了,连转弯的弧度都分毫不差。
陈默掏出矿灯往雾里照,光柱扫过的地方,两人发现竟有更多粉色光点在闪铄,象是被谁撒了把会发光的盐。
三花猫从舱里叼来件东西,林夏一看,居然是自己小时候戴的铜铃项圈,那铃铛早就掉了,只剩下那根红绳,上面还沾着点码头的沙粒。
只见它把项圈往桅杆上一挂,红绳当即活了一样和樱花绳缠在一起,两股绳子迅速拧成麻花状,在风里转着圈,随着这个变化,铜铃的响声也成了种奇怪的调子,象是在向雾气里打暗号。
“这调子……”陈默拢住耳朵认真听:“听起来和我爸日志里记的摩斯密码一样!”他翻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,对照着铜铃的节奏记下来:“短长短短——是‘渡’字,长短长——是‘鸦’,合起来应该是‘渡鸦号’!”林夏这才恍然,爷爷说过的“让铜铃回声来当钥匙”,不是指的声音,而是说节奏。
雾里这时飘过来一股焦糊味道,和之前在铜丝截面上的劣质合金味儿一模一样。
陈默把矿灯调至73号频率,投出的光柱里顿时显出海面上一道黑色的轨迹,就象条被烧过的黑蛇,蜿蜒着指向雾岛深处。
“应该是李建国的船留下的。”他指着轨迹旁的那些绿色斑点:“共生体汁液被劣质合金烧得变了色,现在正好成了路标。”
林夏摸出那枚刻着“渡鸦”的小铜铃,轻轻晃了晃。随着铃声响起,片刻后雾里传来一声回应,比它的调子低个半拍左右,好象有个看不见的人在对暗号。她忽地想起王婶说过的“灯塔第三层有樱花绳”,顺着回应的方向望去,雾里果然有个模糊的黑影,顶尖处飘着点粉色!
“加快速度!”陈默调整舵轮:“渡鸦号”劈开雾气和海浪,船尾的木板航标被浪打得上下颠簸,缠在栏杆上的铜丝,发出“嗡嗡”的共鸣声,象在给雾里的回应伴奏。
林夏低下头看着海图,脑海中回想起那句:“雾里的铃声,只会对佩带矿徽的人响起”。她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矿徽项炼,感到那金属片似乎也在微微震动着。
过了一会儿,桅杆上的铜铃猛地停了,蹲在桌上的三花猫突然炸着毛弓起背来,对着船头左前方的雾霭露出獠牙。
林夏一把抓起望远镜看过去,发现是一片漂浮的木板,上面钉着块铁皮,还用红漆写了个“7”——是李建国的标记!
木板周围的海水泛着诡异的绿色,共生体汁液在水面上凝成张网,正往“渡鸦号”这边漂过来!
“是陷阱!”陈默这时也看到了,猛地一打舵轮,船身偏转角度,堪堪擦着绿网的边缘躲过去了,激起的浪头拍在甲板上,溅起的水珠里混着粉色光点,是樱花粉在中和共生体!
林夏这时候才发现,刚才在船舷处吃剩的葱花饼渣掉进海里,居然把那绿色的网烧出个个小洞!“王婶的饼里真有料!”她一把抓起剩下的半张饼捏碎往海里扔,饼渣落水处立刻腾起粉色的烟气,就象在雾里炸开朵朵小花。
雾里的回应声又响了起来,这次更近了不少,就在信号塔的方向。林夏书着铜铃的节奏,居然读懂了——是“三短三长三短”,国际求救信号sos!
她立刻把小铜铃举过头顶,跟着节奏摇晃起来:“叮—叮—叮——叮——叮——叮—叮—叮”,雾里的回应当即变了调,说的是:“收到了”。
“就快到了。”陈默伸手指着前方,那里的雾气里开始露出座锈迹斑斑的信号塔,塔身上缠着圈圈铜丝,应该是当年安全科拉的电缆。
随着距离渐近,林夏注意到塔底处似乎真的有个仓库,铁门把手上也缠着根绳子,绳头处系着个东西,在雾里闪着微光。她又把望远镜凑到眼前:发现也是枚矿徽,上面的编号是“73-00”,不是张叔的铁皮盒里的任何号码。
“那是……”林夏的声音有点发颤,爷爷的日记里提过:“00号矿徽是安全科科长的,当年第一个进雾岛的人……”
陈默伸手按住她的肩:“你看仓库顶上的烟囱,在冒烟!”果然,一缕淡粉色的烟从烟囱里钻出来,混着雾就变成了淡紫色,和王婶灶膛里的烟火很象。
“有人在里面!”林夏抓起矿灯往仓库照,光柱里照出一个黑影,三两下就爬上了信号塔。
那也是只猫,而且和身边的三花猫长得很象,脖子上挂着个小铜铃,正是爷爷丢失的那枚备用铃的另一半!两只猫隔着雾叫唤起来,声音里混着铜铃声,像对失散多年的兄弟。
随着“渡鸦号”靠上信号塔下的礁石滩,林夏立刻跳上岸,落地时发现脚边的沙粒在反光——是矿徽上掉落的金属碎屑,顺着沙滩铺成一条路,直通仓库门口。
走到面前,她伸出手拽了拽樱花绳,铁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条缝,里面飘出股熟悉的味道,居然也是葱花饼混着矿灯煤油的香气。
三花猫已经率先冲了进去,里面传来声惊喜的呼喊,象是个苍老的男声。林夏和陈默对视一眼,又同时摸了摸脖子上的矿徽,感觉金属片在雾里轻轻发烫,象是在说:“看吧,只要记着暗号,就总能找到回家的路。”
她推开仓库门的瞬间,铜铃齐声炸响,雾里的阳光穿进来,把满地的矿徽照得发亮——仓库里站着一位白发老人,手里举着盏矿灯,灯头缠着的铜丝,和铁丝船的桅杆一模一样。
老人看见他们脖子上的项炼,笑了,眼角的皱纹里闪着光,像落满了晨露。
“等你们好久了。”他的声音混着铜铃声,在雾里荡开,“我是老周,当年守塔的,你们爷爷总说,这雾啊,困不住带铃的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