馀炎认出她来了。
洛海交大新闻传播系的系花,江阿瓷。
一个神采飞扬、急公好义、绯闻连天的战斗系美少女。
曾飞身一脚骑士踢,踹断跆拳道社社长的肋骨;也曾泼辣地指着临时工中介的鼻子骂,帮助同学们讨回被无端克扣的工资。
其中就有馀炎的一份。
算这狗中介走运!再晚一些,馀炎就要叫上几个同遭克扣的弟兄去套他麻袋了。
末世来了一个月,江阿瓷也清瘦得脸颊都凹了下去,但依然漂亮——不漂亮,当初也不会有那么多绯闻。
馀炎不是新闻系的,但却在讨薪事件后,与江阿瓷有一面之缘。
那时他正在新开的游乐场扮大熊人偶。
正午阳光猛烈,馀炎演出了十分钟就撑不住了,叫了个棕色大熊来替他,自己则掀开头套,走到不远处的树荫下坐着休息。
与朋友一起来逛游乐园的江阿瓷恰好路过,她记忆力很好,发现树荫下坐着的大熊,是她不久前帮助过的、被黑心中介克扣工资的同学一员。
同学汗流浃背地瘫坐着,因为穿着人偶服,连擦汗都做不到,只能用头去够肩膀,吃力又笨拙的模样,显得可怜兮兮的。
正好她手里有一杯没喝过的冰奶茶,便上前送给了这位同学,顺带附赠了一句“加油”。
对于当时的馀炎来说,那个逆光而至,送来冰奶茶,又为他加油打气的漂亮女孩,着实有点白月光了。
很快,她又迎着阳光铺开的白金色道路离去了,不远处等待她的朋友们个个光鲜亮丽。
男孩穿着价值上万的lv串珠短袖t恤,食指上转着法拉利的钥匙圈,女孩们则提着爱马仕或香奈儿的名牌包包窃窃私语。
而他呢?
仅仅是一个为了275块的日薪,不惜在炼狱般的盛夏,于人偶服内低温熟成自己的打工仔。
江阿瓷几分钟前才得知,她的某个大学同学“功成名就”,一如中央大人物下省市突击检查一般,驾临了这个小小的避难所。
当时,她正埋着头,说不上麻利,但也算不上笨拙地缝补背包肩带。
管理层过来一问,谁是洛海交大的。
江阿瓷话都没来得及出口,就被身边人推了出去。
管理层扫了她一眼,命令她立刻去洗头,换身象样的衣裳,再化个得体的妆,去招待上面一个叫“馀炎”的大学同学。
招待?江阿瓷怒上心头,当她看不懂这两个字背后的龌龊心思吗?
拒绝和脏话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,可末世的降临,因心高气傲一时口快而牵连朋友,之后接踵而至的背叛、出卖、死里逃生,让这个骄傲的小公主也不得不学会忍让和圆滑。
短暂的沉默过后,她最终还是答应了。
此时此刻,俨然是游乐园的镜象翻转。
江阿瓷狼狈地撩着湿哒哒的头发,站在不远处一边张望、一边上提有些宽松的百褶裙。
馀炎坐在大排档款式的塑料圈椅上,扫向忐忑不安的女孩,微微点头,说:“好久不见,江阿瓷。”
可江阿瓷已经不记得馀炎了。
时间过去太久,何况她也没必要记住一个随手发善心帮助的、微不足道的玩偶熊同学。
“你、您好。”江阿瓷拘谨地走过来。
馀炎让她坐,她才轻手轻脚拉开椅子,坐了半个边。
谁年少时没有诸如此类的肖想呢?
曾经可望而不可及的白月光,多年以后因种种原因坠入尘埃。
已然成为千亿集团总裁、坐在劳斯莱斯幻影后座的自己,因为一次意外,恰好看见白月光被债主们围在中间无路可逃,急得掉眼泪,于是便吩咐了司机一声。
气势汹汹的债主们接二连三拿起电话,眉宇间的不耐很快变成了阿腴谄媚,点头哈腰地挂断电话后,他们又争先恐后对白月光嘘寒问暖。
白月光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,直到债主们千叮万嘱“不急着还钱”,然后一个个躬敬地退走。
她顿在原地茫然四顾,似乎是想找出帮助自己的人。
而不远处的劳斯莱斯幻影就在这时,降下了后排车窗……
江阿瓷的生涩讨好,以及她苦心孤诣查找大学时期话题,绞尽脑汁不让话头冷下的模样,的确让馀炎有一种梦想成真的快意。
江阿瓷强忍着内心的厌恶,与这个一脸小人得志的“大学同学”聊了约一刻钟。
美人计成了!暗处观察的管理层不由得生出几分轻篾。
什么超能力者,屌丝心态不变,就是超能力者,本质上也不过是一个好拿捏的loser。
但半个小时一到,馀炎瞬间收回自己飘飘然的油腻笑容,眼神重归冷酷。
“时间到了,雅德莉安,让他们长长记性。”
雅德莉安并不意外领主的狗脸说翻就翻。说实话,领主不翻脸,她才会觉得奇怪。
什么白月光,馀炎教训阿苏苏、压榨雅德莉安时,有因为她们长得漂亮就手下留情么?
阿苏苏差点被他干掉,雅德莉安要不是没法退换,估计现在也成了二手货。
馀炎当然喜欢美色。
对江阿瓷这个白月光也不是完全没想法,否则他被江阿瓷逢迎时就不会笑得那么开心得意。
但时间一到,他依然能毫不尤豫地挣脱出这片刻的沉沦。
江阿瓷愕然地看着面无表情的馀炎,再转头看向雅德莉安。
她不急不慢地起身,走向地下停车场边缘。
角落里立马冲出两个气势汹汹的壮汉,可左边壮汉刚举起手中的大砍刀,就发现面前空气模糊了一瞬,类似电锯声的微小震鸣转入耳廓。
砍刀自刀刃中间喷溅出砂轮切割机状的火点。
霎时间,无形而巨大的力量以刀刃为介质传递向握刀的手掌,但这股力量转瞬即逝。
因为刀刃已被干脆利落地切断,半截刀刃飞向空中,数秒后郎铛落地。
壮汉呆立在原地,握着半截砍刀刀柄的手掌不住颤斗,不是惊骇而是被震的,但对刀刃被无形攻击物切断的惊骇很快便涌上心头。